寶寶屁屁不可承受之重:米菲紙尿褲微商 “賣慘求榮”你做不做得來?
在咻咻直播間的講課中,妮妮舉例:米王A當月無個人業績,只有團隊月度業績分紅的情況下,假設其團隊當月完成的總銷售額為60萬元,按9%的提成比例,團隊總分紅5.4萬元,假設其下屬米王B、C、D、E各自旗下團隊有10萬元銷售額,則4位米王按5%提成各分得5000元。再假設A下屬的米王F,當月旗下團隊完成20萬元銷售額,則米王F按6%分得1.2萬,米王A,則分得扣除B、C、D、E和F業績獎之后的2萬元。
在此案中,米王A沒有取得個人業績,卻因團隊業績“不勞而獲”2.2萬元。在錦天城律所合伙人律師王佑強看來,這就是典型傳銷中的金字塔式計酬模式。“金字塔頂端的人,沒有直接產生銷售,卻通過別人的勞動而拿到數以萬計的報酬,這表明他們拿的就是來自金字塔底端代理商的錢。”
妮妮繼而舉例了一個三級捆綁關系——朱好好是最上家,下線有狼大,狼大下線又有文子。盡管朱好好的整個團隊銷售額達到3000萬,但因為朱好好下線狼大“這條分支”的業績比其他分支業績好很多,狼大拿的報酬,可以是朱好好的兩倍。
妮妮解釋稱,“這正體現了米菲的公平性,多勞多得,沒有套路。”
不過,有業內人士指出,這只能說明米菲的團隊計酬政策,與別家銷售體系的團隊計酬政策,在具體分配上面有所不同,但其本質,仍然是團隊計酬,而且這一計酬方式,側面印證了米菲存在三級和三級以上層級,“套娃“式計酬嵌套。
在咻咻直播間中列舉的“亞杰老大”的一個例子中,也展現了米菲團隊,從團隊老大,到直屬代理,再到分銷商多層級金字塔式的“裂變”模型。
以“亞杰老大”實時后臺頁面顯示來看,直屬代理是她直接招入的代理,分銷商是她招的代理再招的代理,逐級往下延伸,就是亞杰老大的二代三代四代五代等。“她1個人到1000人到現今4000多人。”
層級、裂變和金字塔,正符合典型的傳銷組織特征。
律師戴劍敏總結,判斷是否屬于傳銷的組織結構模式,有四個要點:其一,層級是否達到了三層以上;其二,傳銷活動人員是否達到了三十人以上。傳銷活動人員與正常的公司經營人員是不同的性質屬性。其三,是否存在拉人頭、收入門費、搞團隊計酬等模式來銷售產品。其四,是否形成金字塔型的結構方式。
米菲全球招商手冊(2019年6月13日更新)中,提到要遵守《電子商務法》、《消費者權益保護法》、《合同法》等諸多法律,卻沒有提到《禁止傳銷條例》。
米友圈將自己的商業模式,套用了一個時髦新穎的概念“新零售”,但其骨子里仍然是團隊計酬的“傳銷模式‘;米友圈說自己的整個市場營銷模式依據《電子商務法》,試圖把舊酒往新瓶里裝,劉李冰認為,不管是直銷也好,電商也好,微商也好,只要符合入門費、發展下線、層級獲利的本質,即涉嫌傳銷。
廠商與銷售平臺風險隔離
據天眼查,成立于2016年12月的杭州米友圈科技有限公司,法人代表為馬向煒。注冊資本1000萬元人民幣,實繳資本100萬元人民幣。
實繳只有100萬元,但銀行賬戶靜態沉淀資金就超過10億元級別,可謂“小馬拉大車”。
股權結構來看,米友圈第一大股東為鄭賓,持股75%,王凱、俞升和馬向煒分別持股10%、10%和5%。
米友圈在天眼查的企業簡介中稱,米友圈是一家專業從事孕嬰童產品“新零售”平臺運營企業,代理運營千芝雅米菲紙尿褲系列產品。
天眼查顯示,米友圈曾因推送米菲紙尿褲等產品時使用“國內最好”、”全世界頂級“、”最好的日本瑞光設備“、”全世界最好的尿顯工藝“等字眼來宣傳產品,2017年因明顯違反廣告法,而遭到其注冊所在地——浙江省杭州市桐廬縣市場監管局的處罰。
從公司簡介來看,米友圈是一家嬰童用品的平臺運營企業。那么,米菲紙尿褲的生產商是誰?生產商和運營商為何不一致?他們之間又有何關聯?
無錫米菲團隊-菲越團隊官網顯示,米菲紙尿褲的生產供應商,是杭州千芝雅衛生用品有限公司(下稱:千芝雅)。而米友圈公司,則是從事母嬰產品的運營平臺。
據介紹,千芝雅是一家集研發、生產、銷售、運營于一體的綜合性衛生用品企業。產品涉及嬰幼兒和成人兩大消費群,涵蓋拉拉褲、紙尿褲、紙尿片、女性經期褲、護理墊、產婦巾等健康衛生護理用品。
工商登記信息顯示,千芝雅成立于2011年5月,法人代表吳躍,注冊資本21888萬元,實繳21888萬元。股權結構為馬飛躍持股61.7%,吳躍持股38.3%。
米友圈和千芝雅 ,一個實繳資本只有100萬元,一個實繳資本超過2億元;一個是運營平臺,一個是生產商。兩家公司注冊的地址均為杭州市桐廬縣。
有接近米友圈高層的人士向第一財經記者爆料,小公司米友圈和“大公司“千芝雅其實是同一實際控制人吳躍夫婦控制的公司。
在上述兩家公司的股東和法人代表人物圖譜中,千芝雅的兩名自然人股東吳躍和馬飛躍,是夫妻關系;而米友圈的法人代表以及小股東馬向煒,則是馬飛躍的弟弟,吳躍的小舅子。
第一財經記者致電米友圈法人代表馬向煒,在表明記者身份后,馬向煒承認吳躍是他的姐夫。
上述知情人士透露,米友圈的大股東鄭賓,為公司名義持股人,鄭賓是吳躍的司機,其背后的實際控制人還是吳躍。記者欲就代持關系致電鄭賓求證,但鄭賓在了解到通話對方是記者之后便掛斷了手機。
記者查閱到的相關照片、視頻以及微信群截圖等資料顯示,吳躍始終活躍在整個米菲團隊的前臺。
而米友圈的法人代表馬向煒,則負責歸籠資金。
若非知情人士介紹,僅從股權結構表象來看,外界發現不了米友圈與千芝雅之間的關聯性。上述知情人士指出,如此安排,可能是考慮到要保證生產商的穩定——運營平臺如果一旦出現問題,隨時可以被替換掉,但生產商仍然可以穩如泰山,只要生產和供應穩定,又有成熟的運作模式,換個運營平臺,又可以重頭再來。
自掘墳墓
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破。第一財經記者調查發現,即便表面上米菲紙尿褲質量還算穩定,在價格管控上,也很難維持嚴密的四級代理在理論上的套利模式。
按照四級代理各自享受的產品折扣8.4折、6.9折、7.7折、6.1折,如果低級別的代理商向高級別代理商拿貨,則高級代理商可以享受不同折扣之間的差價。
高級別的代理商“米王”,除了差價,還有“業績返點”,比如原價128元一包的紙尿褲,米王以6.1的折扣,即78元就可以拿到,再加上米王享受的“業績返點”,其實際成本比78元還低。為了清庫存,她甚至可以低于78元在網上銷售。記者在淘寶網和閑魚平臺即看到有73元一包的米菲紙尿褲在賣。
盡管米友圈試圖清理超低價售賣的會員,但勢頭仍無法止住。小代理商們對公司價格管控無力,意見頗大。
劉李冰對記者分析,米菲紙尿褲團隊200萬銷售業績按11%計提團隊報酬;500萬銷售業績按12%計提團隊報酬。“當團隊這個月達到450萬銷售業績時,這個團隊的負責人會怎么干?肯定是發展下線,下線發展不到,整個團隊勢必會選擇拿出50萬,甚至貸款’50萬’來沖業績,而相應的業績,即是相應的壓貨,為了銷貨,團隊完全有可能在網上或者以擺地攤的形式低價傾銷。”
這就導致了米菲代理政策出現一個明顯的漏洞:自用的寶媽,完全可以在網上購買73塊錢一包的紙尿褲,何需成為代理商?以此推導,加入的會員,都只是想通過這個系統發展下家賺錢,那么,誰來消化庫存呢?
而根據米友圈的代理政策,上家招募到比自己等級更低的下線,庫存移給下線,直接算業績;她的下線也可以再招募比自己等級更低的下線,移庫,算業績,以此類推。但最低等級的代理商,必須銷完庫存(無論是自用或銷售掉),才算開始計算業績。
層層下沉的庫存,最終還是面臨消化的壓力,但消化庫存,誰不想以最低價拿貨?
理想的美好總是不敵現實的骨感,貪吃蛇銜尾之時,游戲game over。
仇英的寶寶用不完3萬多元的紙尿褲,多余的紙尿褲,只好勻給剛生完寶寶的親戚朋友。
針對無法銷貨的資金,米友圈非常體貼地想出辦法——不斷地上新品。
“今天上個棉柔巾,明天上個牙刷,后天上個寶寶的洗護用品,群里邊一直說這些新品有多么好,我就在不斷新品提貨的過程中,慢慢把我的存量資金給用掉了。”
資金消耗掉后,仇英發現,在各大電商平臺,有大量性價比比米友圈產品高得多的類似商品,沒有賺到錢,反而花錢買了貴而不惠的東西,仇英感到懊惱不已。
自用和做代理賺錢不可兼顧,這是仇英最終得出的結論。
作為好閨蜜,小E對自己把仇英發展成下線感到愧疚,不過因為仇英只是自用,并沒有“消耗自己的人脈”,仇英也沒有對小E有太多怨言,這多少讓小E感到些許安慰。
仇英越是大度,小E越感到自己的人脈不能再這樣消耗下去,她內心的雞血,也慢慢冷卻下來。
仇英和小E,是這些金字塔團隊的墊腳石和“新鮮血液”,是團隊啃完了肉,要拋棄的骨頭,而團隊留下的,是那些能夠繼續發展下線的“骨干”。
現實情況是,傳銷策略已經慢慢形成這個團隊一種固化的利益格局。人數較多、成員較穩固,有成功案例、運營時間較長的團隊,成為一些大企業首選的合作目標。業內人士告訴記者,以被清理的權健腫瘤醫院為例,權健老的團隊另起爐灶,又開始運營新的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