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日，“NMN不能作為食品在我國進行生產和經營”的消息在業內激起千層浪。在對NMN為什么不能作為食品在我國進行生產和經營的剖析過程中，有一個引人深思的問題，就是進口保健食品（膳食補充劑）的監管。它們是如何入境并銷售的？是否合法？消費者的權益能否保障？今天，我們就來探討一下。

　　逃避監管轉到跨境電商

　　說起進口保健品，不少人認為其 “療效好”“副作用小”。因此，在選擇保健品時，直接摒棄國內商品，而將目光投向“進口貨”，相信“國外的月亮才是圓的”。目前來看，通過跨境電商、人肉代購、海淘購買境外保健品已經成為中青年群體首選的消費方式，也是國內成熟的保健品零售業態。

　　這其中，跨境電商因其線上交易、非接觸式交貨、交易鏈條短、通關便捷等優勢受到消費者的青睞。

　　所謂跨境電子商務，是指不同國家或地區的交易雙方通過互聯網以郵件或者快遞等形式通關，將傳統貿易中的展示、洽談和成交環節數字化，實現產品進口的的新型貿易方式，當前主流的跨境電商模式主要有：B2B（Business to Business）、B2C(Business to Customer)、C2C(Customer toCustomer)。目前我國主要的進口跨境電商有天貓國際、蘇寧國際、考拉海購、京東國際、奧買家等。

　　作為構建海外服務網絡、促進貿易全球化的重要推手，跨境電商在我國的起步相對較晚，但其發展勢頭卻十分迅猛。現如今，國內跨境電商市場極為火爆，B2B、B2C等多種跨境交易模式的聯合運作打破了各國間的貿易障礙，使得國際市場資源配置進一步優化。尤其是2020年境外疫情持續，在傳統外貿線下渠道受阻的情況下，作為貿易新業態之一的跨境電商網購保稅進口，能夠更好地滿足國內消費市場多樣性、多變性的需求，業務量快速增長。據海關總署統計，2020年，我國跨境電商進出口實現迅猛增長，達到1.69萬億元，同比增長了31.1%。

　　為促經濟、穩外貿，滿足消費者需求，跨境電商渠道更多地得到國家的政策加持。據了解，從2019年1月1日起，包括北京在內的22個新設跨境電子商務綜試區城市享跨境電商零售進口監管新政，包括對跨境電商零售進口清單內商品實行限額內零關稅、新增民眾需求量大的63個稅目商品、將年度交易限值由目前的每人每年2萬元提高至2.6萬元等。此舉極大地促進了跨境電商發展。

　　2018年，按照黨和國家機構改革的部署，原出入境檢驗檢疫系統管理職責和隊伍劃入海關系統，調整后的海關對于跨境電商的監管職能有了重大調整。據青島海關隸屬黃島海關工作人員白媛媛介紹，跨境電商歸屬于一般貿易（貿易方式10），統計項下的監管方式有1210（網購保稅電商）和9610（跨境電商直購）兩種。

　　快速的發展下也隱藏著問題。在跨境電商行業中，依然存在許多“灰色地帶”。

　　以保健食品為例，眾多國外保健食品品牌為規避監管、降低成本，紛紛將市場由傳統線下貿易轉移至跨境電商平臺上。我們在對NMN產品的研究中也發現了同樣的問題，進口保健食品利用跨境電商的無形性、匿名性以及納稅方面的政策，加上監管漏洞，“曲線救國”，采用原材料出口包裝再回國售賣產品，或是在國外成立皮包公司為進口披上合法外衣的形式來蒙騙消費者。

　　存在法律監管漏洞

　　為什么跨境電商渠道有空可鉆？可以說，在我國，對跨境電商平臺上銷售進口保健食品的監管存在法律漏洞。

　　一個進口保健食品的入境，有海關對入境商品的監管，也有白紙黑字的對食品、保健食品的的監管政策，售出方又是受“電商法”監督的電商平臺。進口保健食品的管理涉及多個行政部門，多少存在九龍治水的問題。

　　根據“跨境電子商務零售進口商品清單（2019年版）”，其商品按《關于完善跨境電子商務零售進口監管有關工作的通知》中規定的監管要求執行，包括進境檢疫應符合有關法律法規的要求等。屬于《通知》適用范圍以外的，按以下要求執行：

　　跨境電子商務零售進口商品清單中商品免于向海關提交許可證件；網購保稅商品“一線”進區時需按貨物監管要求執行，“二線”出區時參照個人物品監管要求執行。依法需要執行首次進口許可批件、注冊或備案要求的化妝品、嬰幼兒配方奶粉、藥品、醫療器械、特殊食品（包括保健食品、特殊醫學用途配方食品等）等，按照國家相關法律法規的規定執行。

　　2016年，《關于公布跨境電子商務零售進口商品清單的公告》正式發布，未混合的維生素以及衍生物等商品在第二批次被列入正面清單。這樣就直接避免了境外保健食品遵守中國的食品安全法規進行注冊、備案，有了漏洞可鉆。

　　新浪潮記者了解到，跨境商品的“到手”流程相對簡單。消費者在平臺上下單，經營者通過境內保稅倉發貨或境外直郵將商品送達消費者手中。在商品清關時，海關會依據《進口商品檢驗法》進行檢查。

　　在天貓國際“EnerVite澳樂維他海外旗艦”，新浪潮記者以購買者身份與客服溝通，對方表示其NMN產品都是由品牌方發貨直接進入中國保稅區，受海關監管和審核，百分百原裝進口，發貨都是在菜鳥廣州保稅倉。

　　根據四川建筑職業技術學院張雪琳的一篇文章，我國實行進口保健品注冊或備案制度，即首次進口的SKU（單個產品品種）保健品必須提前向國務院食品安全監管部門申請注冊或備案，經審核符合規定后，向其發放《進口保健食品批準證書》。“此制度是我國對進口保健食品進入我國市場前的一次把關，是對此保健食品的安全性、有效性的評估和審核。”

　　然而，跨境保健食品通常給自己定義為“膳食補充劑”，進入國內市場無需經過保健食品審批，也沒有經過任何醫學上的臨床試驗。海關在進行檢查時也不是針對保健食品安全的檢查，不會審查是否有《進口保健食品批準證書》。因此，這些國外的膳食補充劑就等同于普通食品被送到了消費者手里。但在宣傳時，卻是按照有各種功效的保健食品進行的。那么就可能又多了一個問題：虛假宣傳。目前很多電商平臺上的在售產品都已經對此種情況做了規避，但評論區依然能看出些許端倪。

　　跨境電商平臺上進口保健食品下的部分評論

　　張雪琳認為，目前對于進口保健食品的監管主要針對線下市場，線上市場基本處于監管盲區。她提到，雖然交易場所在虛擬網絡空間，跨境交易卻是通過平臺完成交易，境外商事主體入駐跨境電商平臺，消費者在此平臺上和境外經營者進行信息交流、現金支付以及商品的交付確認等，可以說電子平臺就是雙方交易的地點，而這些電子平臺是在我國經工商注冊的企業，故交易場所是傳統國際貿易交易場所的延伸，但仍屬于我國管轄范圍內，她認為，對線上進口保健食品進行監管是必要的。

　　產品質量猶未可知

　　前瞻產業研究院《中國保健品行業市場前瞻與投資規劃分析報告》顯示，2019年，營養保健食品的進口金額按出口市場來看，進口金額排名首位的國家是澳大利亞，我國對其進口的營養保健食品金額達7.3億美元，占比總進口金額的21%;進口金額排名第二的市場的是美國，達6.8億美元。總體來看，我國營養保健食品的進口市場主要集中于歐美和澳洲地區。

　　國外保健食品若未經我國食品安全監管部門注冊或登記，是存在安全隱患的，原因在于其是否在國外上市銷售，是否經過國外有關機構檢驗不得而知。

　　“EnerVite澳樂維他海外旗艦”的客服表示，其產品是經過TGA認證的。新浪潮記者查詢發現，世界上有三大藥管局：美國的FDA，澳大利亞TGA，日本的厚生省。TGA是澳大利亞管理藥品的政府部門，但并不是生產標準。同樣的FDA是美國的藥品食品管理部門，也不是生產標準。任何廠家想生產補充藥品（即澳洲保健品）必須證明自己符合藥品的GMP（良好生產規范）才能在TGA上登記，因此澳洲保健品的生產標準確實普遍會比國內嚴格，但這并不意味著其效果更好。且澳洲補充藥品雖然歸TGA管理，但其效果是不做上市前評估的，也就是說這些保健品有可能并不能達到其包裝上所聲稱的效果。

　　至于保健品文案常宣稱的“TGA認證”和“GMP認證”就屬于文字游戲了，補充藥品（澳洲保健品）想要上市必須在TGA登記，并證明自己符合GMP規范要求，這兩個都是法律規定的強制要求，也是底線。TGA并不負責“認證”，它也不是認證機構，澳大利亞的廣告法也不允許藥品在廣告宣傳中說“TGA認證”這樣的話。

　　某NMN產品的宣傳材料

　　況且國外的環境、氣候等自然條件與我國存在差異，即使符合當地標準也不代表對我國消費者就是安全的。

　　白媛媛認為，跨境電商的發展會帶來傳統貿易模式下的規則漏洞，且因在監管、稅收等方面未達成國際可操作的一致共識，帶來了貨物管理的難度。此外，跨境電商也改變了主體權責、產品標準、交易規則、物流規則等，導致需要重構電子化和網絡化的國際貿易新標準，需要根據新話語權重新切割新權責，帶來國際合作下的貨物管理新的不確定性，造成貿易的灰色地帶和經貿爭端。

　　跨境電商是新技術下的全球貿易，涉及交易方、平臺方、支付方、物流方、管理者等多類主體，相對復雜，虛擬世界的開放性也會影響交易的公平性和監管難度。這是監管部門需要做的一份難點滿滿的功課。以NMN全國排查為例，市場監管部門部署全國排查，發出了不再無視NMN等跨境電商產品在市場上幾乎無阻礙飛行的明確信號，相信也是看到了市場的不規范以及監管沒有觸及到的部分。NMN煽動了它的“蝴蝶翅膀”，帶起了監管對跨境進口保健食品的關注，我們相信，只要發現問題，積極調整，未來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