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宇（化名）第一次接觸“福利姬”就被騙了。前不久，他在網絡社交平臺上關注了一名粉絲超10萬的“福利姬”，其置頂推文寫著：“門檻費188（元），付費后私信我，加好友可約線下。”并貼出了支付寶二維碼。張宇付錢加了對方微信后，又應其要求，轉了1000元押金。隨后，他發現自己被拉黑了。

　　“福利姬”是指通過網絡提供軟色情或色情服務的女孩，她們在社交平臺上公開售賣個人大尺度照片、視頻、原味（“福利姬”穿過未洗的貼身衣物）等產品。不少“福利姬”的業務還包括色情直播、裸聊、線下約會等。在國內有關部門和平臺的嚴打之下，大量“福利姬”轉場外網。

　　張宇的遭遇在網絡社交平臺上并不少見。由于“福利姬”收入高、來錢快，大量詐騙分子紛紛涌入。一名圈內人士告訴記者：目前大部分“福利姬”外網社交賬號的背后實際都是詐騙分子，即便不是女人，也可以通過各種方式實現幾乎所有“福利姬”服務，包括發送照片、視頻、錄音，甚至視頻實時通話都可能作假。

　　“福利姬”詐騙團伙作案套路深

　　金明（化名）是一名專門曝光“福利姬”詐騙的博主。他的網絡社交平臺賬號上全是網友投稿的受騙經歷，包括受騙者與詐騙賬號的聊天和付款截圖，每一篇都會專門標出詐騙賬號。

　　像他這樣的反詐騙博主還有很多，其中一些更新較快的，平均每天可貼出五六篇受騙投稿，這還不包括重復投稿，即反映同一詐騙賬號的不同網友投稿。“福利姬”詐騙之泛濫可見一斑。

　　在各種受騙案例中，單個受騙人的被騙金額少則幾十元，多則上萬。詐騙方式一般為網上收錢后立即失聯，或拉黑被騙者社交賬號。收錢名號則五花八門，除了最常見的門檻費、會員費，較為普遍的還有保密費、隱私費、多人活動費用、線下約會路費、開房費、押金等。

　　金明還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許多詐騙賬號會不時轉發其他“福利姬”推文，后者往往也是詐騙賬號，其中不少漲粉速度迅猛，注冊不到一個月，粉絲量就破千甚至破萬。

　　“其實都是同一個詐騙分子。”安美說。她成為“福利姬”已有兩年，曾多次被詐騙分子收買利用。她告訴記者，這是詐騙老手的常見套路：先打造一個“福利姬”主號，通過發布淫穢照片、視頻吸引流量，發文內容極少為原創，往往是來自其他“福利姬”公開在各社交平臺上的不露臉照片、視頻以及成人電影或成人網站上的視頻，成本極低。待此賬號吸引到一定粉絲量后，再注冊更多小號，通過主號轉發小號推文，為后者“引流”，迅速提高其關注度，再分別實施詐騙。

　　在“福利姬”圈子里，記者還注意到兩個高人氣卻古怪的賬號：“@91porm” 和“@1024BBS”。目前，前者擁有62.1萬粉絲，后者的粉絲量也高達30.7萬，其推文內容主要是轉發其他“福利姬”推文，并宣傳成人網站、成人軟件等產品。

　　金明回憶，“@91porm” 和“@1024BBS”所轉發的大部分“福利姬”博主都為詐騙賬號，但自己從未接到網友關于這兩個賬號的受騙投稿。

　　“這其實是更為大型的詐騙團伙。”安美說，其手段更加講究：他們將用于“引流”的主號和詐騙小號分開。前者不直接實施詐騙，為的是避免因被舉報導致封號。這樣，即使小號被封，也能立即培養出一批新號持續詐騙。“很多網友其實天天被同一個詐騙團伙騙。”安美說。

　　有反詐騙博主根據這兩個“引流”主號轉推的詐騙賬號數量推斷，此二者背后的兩個詐騙團伙可能分別掌控著上千個“福利姬”小號。

　　另外，這類主號發布的廣告也存在問題。記者發現，“@91porm”曾宣傳過的部分軟件，被反詐騙賬號曝光為病毒軟件。安美表示，通常這類軟件下載后會盜取用戶設備上的個人信息，詐騙團伙就通過販賣私人信息牟利。

　　有龐大的流量作為后盾，即使幾經曝光，詐騙分子依然賺得盆滿缽滿。一名反詐騙博主根據網友投稿量，結合詐騙賬號粉絲數及行騙成功轉化率，推算較為成熟的詐騙團伙可實現日收入五六千元。“即便是單打獨斗的詐騙分子，收入也能達到每月兩萬元。”安美說。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刑法專家表示，我國刑法中對于詐騙罪有詳細規定。而通過境外社交平臺實施詐騙，按照屬人原則，中國公民在我國領域外犯罪的，仍然要負刑事責任。

　　近日，有反詐騙博主發現，由于不少受騙者選擇報警，一些詐騙分子開始轉手出售粉絲眾多的詐騙賬號，以甩掉證據。

　　“福利姬”驗證和服務幾乎都可作假

　　面對頻繁的詐騙事故，網友也有所警惕。張宇開始要求“福利姬”出示“舉牌”照片或證明視頻，由“福利姬”本人手持寫有自己社交賬號的紙條入鏡，或真人對著鏡頭說出自己的社交賬號。

　　不過很快，他再次被騙了。在看到“福利姬”的“舉牌”照后，張宇謹慎地決定，先裸聊，再約線下。他向對方支付266元后，雙方開啟了微信視頻。

　　但張宇漸漸發現不對勁，視頻里，對方似乎聽不到自己說話，根本不予反應，只自顧自提供服務，哪怕自己叫停，對方也完全無動于衷。張宇打開對話框向其喊話，然后又被拉黑了。

　　“微信、QQ實時視頻通話是可以用已經錄制好的視頻替換的。”安美推測，張宇所看到的應該是提前錄制好的畫面。

　　“像這種只騙錢的還算好的。”安美說，更惡劣的騙子還會要求買家在視頻中露臉，乘機錄下后者視頻，以此敲詐勒索。

　　7月27日，江蘇省南通市公安局就曾通報破獲一起裸聊敲詐案，犯罪嫌疑人通過設計專門的社交應用竊取用戶通訊錄信息，并乘后者通過該應用與“福利姬”裸聊時錄屏，并在結束后威脅用戶，不交錢就將視頻發給所有聯系人。

　　對于張宇認定的“舉牌”照和證明視頻，安美則表示，這些都可以找人代拍。她回憶，自己剛入圈做色情直播時，就曾有男性觀眾付費向自己購買“舉牌”和自證視頻。

　　需要真人入鏡的照片、視頻尚可以作假，“福利姬”所售原味更是假貨當道。在多次購買原味后，江福（化名）逐漸發現了貓兒膩：“買原味一般是沖著衣物上的氣味。但是真正的原味需要穿在人身上很久才會有明顯的味道，而好多‘福利姬’一個月賣幾百條原味，根本不可能是自己一條一條穿出來的。”

　　那么，如此大量的原味是如何生產出來的？安美透露，為了節約時間成本，騙子通常批量購置衣物，并使用廣泛用于測試電鍍產品、烤漆制品的人工汗液浸染貼身衣物，冒充原味，足以以假亂真。

　　外網倒賣社交賬號涉嫌詐騙

　　實際上，成為“福利姬”或進行詐騙，除了能提供各種色情服務，還有一個最容易被人忽略卻十分必要的步驟，即注冊專門的社交賬號。目前，大部分社交賬號都需要綁定手機號，而開通手機號則往往需要辦理實名。

　　安美表示，騙子一般不會使用自己的真實信息注冊賬號。此外，對于一些詐騙老手或團伙來說，同一社交平臺僅有一兩個賬號顯然不夠。那么，他們如何獲得大量賬號？

　　在國內某電商平臺上，記者僅搜索到虛擬手機號，價格低廉，單號在10元上下，且無須使用身份證辦理實名。不少商家打出“0月租”的廣告，有的還直接表明“僅供注冊使用”。不過，有買家評論，虛擬手機號注冊的賬號被封的風險較高。

　　在安美的提示下，記者在東南亞某電商平臺上中文搜索“QQ賬號”“支付寶賬號”“微信賬號”，找到了大量賣家，其中還有人打出“十年老號”的廣告，并表示老號被封的幾率低，更加穩定。

　　許多賣家的產品及店鋪介紹均為中文或中英雙語，介紹中還會留下接單QQ號和微信號，方便中國買家進行咨詢并注明，可通過QQ、微信和支付寶使用人民幣進行交易。

　　但買到賬號之后，實名認證的問題再次出現。因為“福利姬”和詐騙分子的社交賬號除用于聊天外，通常也是進行交易的收付款工具，而不少賬號要實現完整支付功能，就必須進行實名認證等相關操作。

　　不過，這一問題同樣可以通過上述某電商平臺解決。記者在該平臺上找到了提供微信實名認證及I類銀行卡綁定服務的店鋪，買家只需提供注冊好的微信賬號和密碼，其余操作由賣家完成。

　　其中一位店家向記者表示，一個微信賬號的非本人實名認證加綁卡服務，售價480元，批量購買，單價可低至405元。

　　實名認證和綁卡完成后，商家會向買家發送所使用的他人身份證號碼、持卡人姓名、銀行卡號和銀行卡預留手機號。安美回憶，自己也曾通過該電商平臺購買此類服務，并收到三個身份證號碼，其證件主人為來自中國大陸三個不同省份的老人。

　　這家店鋪的業務還包括支付寶實名認證及綁卡、“代查身份證/綁卡資料”（即買家提供微信或支付寶賬號和密碼，賣家可查詢該賬號所綁定的身份證和銀行卡具體信息）等。咨詢過程中，記者了解到，店鋪老板為中國人。

　　專家表示，這名中國店主的行為可能構成刑法中的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而購買這些信息用于實施詐騙等其他犯罪的，還可能觸犯詐騙罪等其他罪名，應當依照重罪處罰或者數罪并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