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保健品，能防新冠？新冠疫情之下，直銷品牌USANA葆嬰，堂而皇之的蹭上了鐘南山院士的熱度。

　　葆嬰有限公司成立于1999年，原本專門從事孕婦與嬰兒保健品零售。2009年，葆嬰獲得了中國商務部頒發的直銷許可證，正式轉型為直銷企業。2010年7月，葆嬰被美國USANA（優莎娜）公司收購，成為其在華唯一子公司。

　　USANA是一家紐交所上市公司。根據該公司2021年3月2日發布的年報，其主營業務是“直銷營養與個人健康產品”。總部位于美國猶他州鹽湖城。這家美國保健品公司最為特殊的地方在于，2020年，中國大陸是其最大的市場與最大單一營收來源。同樣據其年報，該公司約38%的活躍客戶和約41%的凈銷售額來自于中國大陸。

　　夸大，誤導，延誤，死亡

　　贊助中國預防醫學會和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營養與健康所主辦的營養與疾病預防（NDP）全國醫生營養繼續教育培訓項目，或者出版鼓吹“營養素治百病”的神奇讀物——《失傳的營養學》，只是葆嬰的常規操作，均是為了向大眾普及自身產品的奇特功效與權威性。

　　甚至，杜撰創始人、產品與衛生醫學史上知名事件的聯系，也是USANA的經銷商們喜聞樂見的營銷手段。比如找一張境外小報，宣傳其創始人曾是SARS期間重要的衛生專家。

　　然而，當某些患者走火入魔般放棄正規醫院治療，只服用葆嬰產品而耽誤病情并最終死亡時，不論葆嬰官方還是經銷商均保持了一致的沉默。

　　2015年4月，自然人錢夕珍在葆嬰經銷商唐麗萍的介紹下，開始購買葆嬰多維礦物質、葡萄籽維C、茶薊椰橄等產品。

　　患有天皰瘡的錢夕珍，在服用葆嬰產品后的5到6月里，出現了嚴重水皰蔓延，無法行走直立等癥狀。對此，經銷商唐麗萍表示系”正常排毒現象”，只要停用其他藥品，專服葆嬰，即可消失。此外，她還介紹葆嬰相關講師看望錢夕珍，進行鼓勵說服，并對錢珍家人表示西藥中存在威脅生命的”毒素”，無需再去醫院治療，而應通過葆嬰產品”排毒”。

　　如此，錢夕珍服用葆嬰產品自初始的每日20片，增量到每日100片左右。

　　7月，疼痛難忍的錢夕珍被送往江蘇大學附屬醫院救治，診斷為”3年前外院診斷為天皰瘡，長期口服激素等治療，入院前兩個月停用激素后皮疹再次復發”；8月19日，錢夕珍因敗血癥死亡。

　　之后，錢夕珍家人起訴唐麗萍等，認為其言行侵害生命權、健康權。

　　最終，法院判決唐麗萍”存在夸大葆苾康（葆嬰品牌）產品功效而誤導錢夕珍長期服用葆苾康且停用其他藥物以致延誤錢某及時就醫治療進而引發錢夕珍死亡的事實”；但因葆嬰為不可替代藥物的保健品，錢夕珍作為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應有”清醒認識”，故唐麗萍承擔比例15%的民事責任。

　　“細胞分裂”到“健康互助”

　　勸病人放棄正規治療，而以保健品代替，這種營銷近年來并不少見。而其核心訴求不外乎是在直銷公司體系內獲得銷售晉升。

　　據知情人士，葆嬰的報酬體系原名“細胞分裂式消費性獎勵計劃”。“這是一種雙軌制的金字塔形體系。經銷商總共有二十多個級別，低級別的經銷商只要在某一周的報酬達到一定數額就可以晉升下一級，而高級別的經銷商需要連續四周的報酬都達到一定數額才可以晉升。級別越高，晉升的門檻越高，但是級別和上下線無關，一個上線的級別可能比其下線的級別低很多。而且也不是級別越高，報酬的金額就越高，每個經銷商需要保證自己左右兩側的下線總業績能夠維持平衡，才能實現利益最大化”，他說。

　　而網易號外掌握的一份材料則顯示，這一報酬體系目前已更名為“健康互助計劃”。雖然名稱已改，但其上線通過發展下線，并從下線購買葆嬰產品獲取經濟回報的本質卻沒有改變。只是其名義從“業務獎金”變成了“服務費”與“拓展費”。

　　而事實上，通過偷換概念打擦邊球——以“經銷商宣傳推廣商品”在字面上代替發展下線及多層次銷售的實質，是USANA葆嬰的獨門秘訣。

　　2005年，國務院出臺了《直銷管理條例》與《禁止傳銷條例》，對直銷與傳銷進行了切割。在行政治理層面，直銷是指獲取直銷牌照的企業，雇傭直銷員在營業場所之外的指定區域，直接向最終消費者推薦產品的經銷方式。這當中，最為關鍵的在于直銷員的身份和行為，直銷員需通過培訓考試，并在商務部進行備案，且不能發展下線。

　　反觀USANA葆嬰，通過發明“經銷商”這一概念，實質上突破了直銷的種種限制。知情人士稱，“葆嬰所謂的經銷商，實際上就是居民個人，他們既不屬于葆嬰的直銷員，也不需要取得直銷牌照，只要通過注冊成立公司或個體工商戶而取得營業執照，并與葆嬰簽訂服務合同的方式，替葆嬰進行產品宣傳，并根據其所有下線經銷商購買葆嬰金額來計算酬金，以勞務費的方式與葆嬰進行結算。由于經銷商數量眾多，而絕大多數都沒有經營場所，因此可以避開市場監督部門的有效監管。即使出現了違法違規的問題，葆嬰也可以輕松甩鍋，把所有責任都推到經銷商頭上”。

　　更加機智的是，雖然葆嬰只取得了商務部批準在北京、江蘇、天津、陜西四地開展業務的許可，但是搭配“經銷商”這一概念，葆嬰事實上將其業務延伸到了全國范圍。

　　不僅是出版物、掛有國家衛生系統名號的會議能增進公眾對保健品的信任度，許多特殊職業群體——例如教師、幼師、醫生、護士等自帶光環與權威的職業也是理想的保健品銷售，而葆嬰已經瞄準了這些群體。

　　在《葆嬰帝國：編織在醫院里的暗網》一文中，網易號外已通過調查揭露相關信息。大量醫護從業者——上到院長、下到護士，均利用職務之便，憑借患者對自身的信任，在就診或醫院之外的地方向患者推薦葆嬰的保健產品。目前，在葆嬰的高級經銷商中，不乏各地醫院的主任及副主任醫生。一些醫護工作者即使在職期間沒有加入葆嬰，也通過兼職銷售獲取了巨大的經濟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