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下午5點半，62歲的黃葉（化名）和女兒一起，走出位于蒙自市文瀾鎮(zhèn)三義社區(qū)二社的出租屋，推著滿載鐵架和貨物的三輪車，三五分鐘就到了州圖書館對面的文翠路與文瀾西路的丁字路口。母女倆準備在這里擺攤做生意。

　　從虛幻的發(fā)財夢中醒來

　　今年春節(jié)一過，每到傍晚，這個丁字路口便自發(fā)形成了一個小市場，許多人選擇把攤位擺在這里，是因為覺得那些一到天黑就到紅河廣場聚集的人，總會買點什么東西。

　　黃葉母女是第一家來到的商販。

　　看看城管不在，兩人迅速推車占據(jù)了這里最好的位置——兩條路人行道的交叉處，紅河廣場聚集的人出入的必經(jīng)路口之一。

　　他們搬下鐵架，掛好衣物，最后把標有“一律10元”的牌子掛了上去。

　　在雙方朋友的介紹下，黃葉結識了記者。

　　聽說記者才被“坑”來四五天（記者偽裝成傳銷受害者），黃葉警覺地四下里看看，壓低聲音但又粗聲粗氣地告誡道：“快走吧，千萬不能干‘連鎖’。”

　　用黃葉的話說，她是去年9月被她女兒、女婿“坑”來的。先是她女婿被戰(zhàn)友叫到蒙自——女婿又叫來她女兒——她女兒、女婿又給遠在哈爾濱老家的她打電話說，他們在這里干上了西部大開發(fā)的大事業(yè)——“人力資源連鎖銷售”，只要拿錢入大股就能發(fā)大財，何況蒙自的氣候“全世界最宜居”，很適合老人安度晚年。

　　就在黃葉和老伴猶豫不決時，她女兒、女婿回到了哈爾濱。他們從國家支持到個人發(fā)財、從東北氣候的惡劣到蒙自氣候的宜居，說得黃葉和她的老伴動心了。

　　黃葉和老伴很快下定決心不留后路，賣掉了在哈爾濱的80平方米的房子，還大大方方地為如此孝順的女兒、女婿買了一輛轎車。

　　轎車載著4個人和他們的發(fā)財夢，風塵仆仆地到了蒙自。

　　似乎女兒、女婿的人緣很好，因為有好多人熱情地領著黃葉他們游覽州政府，逛南湖公園，請他們吃飯，“順便”向他們介紹發(fā)財?shù)拈T路：往“國庫賬號”里投資，投入一份3800元，買得多就分紅多，之后每月有分紅和提成，兩年就能成為百萬富翁。于是，黃葉毫不猶豫地打到“國庫賬號”里7.6萬元。

　　第1個月“分紅”了，黃葉分到了2000元。第2個月，沒分錢；第3個月，又沒分錢！

　　黃葉想，難道是女兒、女婿騙自己，還是他們也不懂，也是被騙的。

　　黃葉坐不住了，去問女兒，她女兒又去問上線。

　　上線反問她女兒：“你媽沒發(fā)展下線，誰會分錢給她。”黃葉再去問，上線反問她：“分包工程的老板跑了，連我都沒錢花了，我去哪里給你要錢？”

　　禍不單行，黃葉的老伴氣出了腦溢血，在州第一人民醫(yī)院住了1個多月，結果還是落了個偏癱。

　　活脫脫的人，不能被逼死。黃葉和女兒商量著干點什么生意。

　　這時，他們突然發(fā)現(xiàn)了路邊剛剛興起的這個地攤小市場。

　　生意難熬孩子睡在地攤上

　　“這里擺攤的，大部分是讓‘人力資源連鎖’騙來的外地人。”黃葉說，因為地攤生意清淡，大家就時常走動、聊天，天長日久就相互認識了。雖無深交，都知道各自的來歷，有湖南的、河北的、河南的，“都是被‘連鎖’過的人”。

　　其實，黃葉并不清楚，整個小市場有30多個地攤，其中有20多個攤主是被騙來的，不僅以“人力資源連鎖銷售”為名，還有以“1040陽光工程”“54433工程”為名騙來的。

　　他們賣的大多是低檔貨，例如40多元的短袖t恤、皮包，10元錢的襪子、汗衫，2元錢的吸盤等。

　　湖南來的小兩口，在地攤上擺出了三角內(nèi)褲。為了實現(xiàn)“1040陽光工程”發(fā)財夢，去年，兩人帶著3歲的女兒來到蒙自，結果在這里擺起了地攤。

　　他們的女兒在昏黃的路燈下到處跑。妻子閑得沒事，把這些內(nèi)褲整理得規(guī)規(guī)矩矩。

　　終于來了一名顧客。為了看清顏色，該顧客打開了手機自帶的手電筒，但翻來看去還是沒能成交。

　　從廣場上撤離的人流，匆匆從地攤前走過，少有人停下腳步，甚至看一眼的工夫都沒有。

　　攤主們都不說話，有的低頭玩手機，有的抱著孩子哄睡覺。

　　“開始想著這里人多，就下本錢擺了個攤。可這些人（紅河廣場上聚集的人）和我一樣，并沒賺到錢，舍不得花錢買東西。還沒本地人買的多。”黃葉說。

　　晚上9點，湖南來的小兩口的女兒不想玩了，吵鬧著要回家。丈夫抱著孩子哄睡著后，用衣服蓋好，放在地攤上。

　　10多分鐘后，幾乎沒有路人了。看著有人收攤，他們也把貨收到紙箱里，綁在電動自行車上，回家了。

　　在是否逃離中糾結

　　被騙的落魄，丈夫的癱瘓，生意的窘境，加上“這里氣候再好，也沒老家的親情重要”的想法，讓黃葉一直想回老家。但她的女兒、女婿害怕回去，理由是：“我們騙過老家的10多個人，回去之后，不被打死才怪。”

　　黃葉說，其實，擺攤的好多人，都花光了多年積攢的錢財，但都是礙于面子，不好意思回老家。“當初放出了發(fā)財之類的大話，還有些人和我女兒、女婿一樣，怕回老家后挨打。”

　　如果不回去，這個地攤也擺不長，因為城管三番五次地來勸說，這里不讓擺攤。

　　黃葉理解女兒，她并不是成心騙自己，因為女兒也沒看清這個大騙局，也是受騙者。自己就這么一個孩子，老兩口的晚年離不開她，何況還有個癱瘓的老伴，在回去的路上就會有不少麻煩。就這樣，她一直在回與不回老家之間糾結著。

　　在連續(xù)多天的接觸中，黃葉吐露出心聲：“我之所以給你說這些，是想勸你別上當。”她說，自己在機關里工作了一輩子，為人民服務了一輩子，老了卻被人騙了，都是因為財迷心竅。這輩子最傷心的就是這次被騙。

　　“天上不會掉餡餅。只要踏踏實實地工作和生活，別做一夜暴富的夢，就不會上當。”黃葉總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