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子裝修花掉幾十萬，既上檔次又有品味，店里的小伙子、姑娘光鮮可愛，“阿姨”“叔叔”喊得甜津津，精心準備的袖套、扇子、帽子、暖手寶，樣樣小禮品都稱老人心。他們到底是干什么的？日前，湖北省武漢市公安局漢陽區分局從一個舉報入手展開調查，一舉端掉一個以經營滋補品、收藏品為幌子，把手伸向老人錢袋的詐騙窩點，19名涉案犯罪嫌疑人被刑事拘留。

　　報警人稱父親卡里的錢莫名其妙少了

　　6月21日晚，一個男青年到鸚鵡街派出所來報警，其母銀行卡莫名其妙地被盜刷。民警詢問其母親近期有沒有去過異常地方、接觸過異常人員，他回憶，自己問過母親，她只去過萬宸生活藝術館消費，但這是個“正規”的門店。男青年還反映，母親此前還中過風。

　　存疑必查！民警很快到銀行調出涉事銀行卡的流水，隱藏在一堆數據中的貓膩被發現：銀行卡每天都有許多筆小額轉賬，采用的是免密支付的方式，每天累積金額不超過5000元。流水明細清晰地顯示：有幾筆錢轉到了一個個人賬戶上，此人正是萬宸生活藝術館銷售經理鄧某某。

　　他怎么可以從客戶卡里劃錢呢？必須揭開這個謎底。于是，民警在研判分析鄧某某身份及基本情況后，來到這家公司將鄧某某帶回所里接受調查。

　　面對警察的提問，鄧某某先是辯稱，銀行卡里劃走的是報警人母親在店里應付的消費款，老人在店里消費了30多萬元，他見客戶只帶了老人機，便以幫老人付款的名義，問出了老人的密碼，用自己手機里的APP，刷老人的卡。隨著民警細致地追問下去，他不得不介紹公司經營滋補品、收藏品的業務及經營方式。民警敏感到，這家公司存在疑點：

　　公司經營的錢幣、字畫、玉璽樣樣價格不菲，但如何評估價值，公司沒有正規、過硬的鑒定依據。員工中也并無學習相關專業或者專門接受過相關培訓的人員。

　　公司主要客戶是老年人群，員工自稱貨品有很好的升值預期，但事實并非如此，老人們在此高消費有受騙風險高。

　　6月23日，鸚鵡街派出所辦案民警們果斷出擊，來到江岸區洞庭湖街，控制該公司經營現場后，將現場工作人員帶回所里接受審查。

　　經營有模有樣卻走了歪道

　　從客戶招攬到公司運作，辦案民警耐心地抽絲剝繭，將光鮮外表下的騙子真實面目揭開。

　　辦案民警介紹，從表面看這是一個青年創業并經營得“井井有條”的公司。店長孔某、副店長徐某都只有二十六七歲。他們手下有兩個得力干將——銷售經理劉某、鄧某某。每個經理手下又有主管及其組員。此外，公司還設有財務部、人事部、庫房、前臺等部門，條理清晰。

　　公司采取發傳單、電話邀約等方式，在社會上廣招客戶，但主要針對的對象還是50歲以上，尤其是六七十歲的老人。

　　公司聲稱主要經營滋補品和收藏品。為提升“檔次”、吸人眼球、增加公司可信度，兩個店長籌資四五十萬元將門店裝修得富麗堂皇。公司陳列柜里有他們宣稱的具有很高收藏價值的紀念幣、字畫、玉璽，以及野山參、石斛等滋補品。

　　公司日常安排兩個推廣員在路面散發廣告單，單子上有地址、電話、免費參觀以及贈送禮物。推廣員發單時會提醒，“進店都有贈品”。若有客戶電話咨詢，他們首先會把客戶的姓名和電話登記下來，通過內部網絡系統分發給銷售部明確工作人員定點跟進。若是客戶直接來店咨詢，他們就會熱情接待，送上小禮品。

　　公司出納一問“三不知”：不知商品價誰定、不知提成標準、不知會計具體干些什么，她只負責按照人事部造好的表發放工資和提成，公司的進貨報銷單既沒有向供貨商要發票，也沒有給過客戶發票，開具的只有收據。公司會計也交代，老板不允許私下討論商品價格，因為這是公司的機密。

　　店長孔某交代，每完成一筆業務不同層級有8-12%不等的提成，有年輕人來逛店他們推銷拉菲紅酒，茅臺、五糧液和白茶，有中老年客戶來推銷滋補品和收藏品。公司目標客戶還是老年人，因為他們有時間慢慢聽，反應相對慢一些。

　　在公司里民警發現了話術本，對第一次、第二次接待流程規定得很細，比如第一次接待詢問客戶就要稱呼“阿姨”“叔叔”，在溝通中要了解客戶的年齡、住址、家庭情況，介紹公司時要求銷售人員節奏要慢一點，關注客戶表情和反應，要講禮貌、耐心，無論成單與否，都要送上一份禮品，把公司的優惠活動、會員日、積分換禮品講給客戶。“多站在客戶的角度考慮問題”。

　　第二次接待，則要“通過真誠的溝通，讓客戶把自己當成孩子或者朋友一樣”，要了解客戶的大致收入情況，以便推薦藏品。

　　公司另一位銷售經理劉某的交代則證實，公司有集體培訓和自主學習，作為經理層級，他會在有客戶時，讓新手現場學習其接待方式。

　　民警介紹，就在控制公司的當天，現場還有7位老人，有的被銷售人員迷惑還為幫著公司說好話。

　　有的老人被這伙騙子詐騙多次

　　包括劉某在內的騙子團伙成員，很多來自另一家已經停辦的公司——國仲生活藝術館，70多歲的王婆婆（化名）兩年前就是這家國仲生活藝術館的客戶。

　　2020年8月，王婆婆和朋友一起出去玩時，做了客戶登記，留了電話。后來，劉某打電話讓王婆婆去藝術館拿禮品。到店后，劉某就向王婆婆推薦了第四套人民幣連體鈔，稱很值錢，后面有錢幣拍賣會時，可以賣出高價。王婆婆花13600元買了一套。之后，劉某又來電讓王婆婆去領小禮品，經不住劉某的熱情，王婆婆再次前去。劉某拿出“銀光鈔”，稱以后拍賣會低于16萬就不要出手，說得王婆婆動心，又花25600元買了兩套。還沒幾天，劉某的電話又追來了，這次他勸說王婆婆花69800元買下一套所謂的“限量鈔”。

　　13萬余元的書法、16萬元的畫，就這樣短短半年時間，王婆婆消費了40萬余元。

　　2021年，劉某還帶著王婆婆等人到北京旅游一趟，就是這趟旅游讓王婆婆有些懷疑，明明大家是一起出發，為何每個人都安排在不同車廂，在火車上一個聊天的同伴也沒有。難道是劉某他們公司怕婆婆們在一起把什么事戳穿了？那段時間王婆婆想出手從店內購得的收藏品，誰知劉某一直拖著，沒有一件轉手出去賺錢，這也讓王婆婆有些懷疑。

　　今年王婆婆提到此事，劉某獅子大開口，稱，“那些名畫要拍賣幾百萬，評估費都要40萬，你想拍賣，就先去籌40萬評估費”。王婆婆給了8萬，還沒籌夠。她告訴民警，自己身陷其中其實也很糾結，兩年間砸進去80余萬元，還想著讓劉某他們賣出一些藏品幫她回本。

　　經查，有大額資金被這伙人騙的老年人就有19名。

　　犯罪嫌疑人秦某就是曾經的國仲生活藝術館的老板，他的貨品渠道多是外地廉價的市場，并沒有正規的鑒定書。孔某曾在其店中工作，孔某獨立開店后，他幫著介紹過貨品，提供過供貨渠道。秦某交代，石斛10克進價75元售價680元；20克進價200元售價達3800元，100克進價600元售價卻高達1萬元；野山參一根幾百到一千多不等，售價從980元到四萬八不等。

　　經警方審查、甄別，漢陽區分局將該團伙的孔某、秦某、徐某、劉某、鄧某某等19名涉案嫌疑人刑事拘留，公司兩個銀行賬戶被凍結，凍結資金200余萬元。

　　目前，此案正在進一步偵辦。

　　記者：周嘉旎，通訊員：楊槐柳、楊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