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銷涉案金額高達7億多元人民幣、7個月時間里參與網絡注冊人數高達2萬余人、傳銷網站會員遍布中國20多個省市……這是今年5月18日，湖南省常德市公安局偵破劉正康、劉壽鵬經營的“康強國際”網站傳銷案所牽涉出的一組數據。

　　目前根據常德警方提供的案件審理情況，該案共抓獲劉正康在內的主要犯罪嫌疑人7名，經人民檢察院批準逮捕4人（1人批捕在逃）、網上追討3人，暫扣涉案資金2000余萬元。

　　然而，就在今年5月此案經媒體報道后，立即引起了部分參與者的高度關注與強烈反應，關于對“康強國際”網站網絡傳銷屬于非法集資還是傳銷的定性問題，參與者與執(zhí)法者之間展開了激烈爭論。

　　兩個“康強國際”的來由

　　2010年10月，上海康強投資控股股份有限公司（下稱“上海康強”）法定代表人劉正康為解決其個人與公司的資金困難，經人介紹與犯罪嫌疑人劉壽鵬（批捕在逃）在上海共謀“融資”。

　　二人在經過多次協(xié)商后，決定通過自建“康強國際”網站，依托網站銷售所謂的“原始股”，以“上海康強”即將在美國上市為噱頭對外宣傳，以原始股增值預期和發(fā)展下線后的高額提成為誘餌，面向社會吸收網站注冊會員、收取會員費。

　　為“規(guī)避法律風險”二人決定以劉正康個人注冊的境外公司“香港康強”的名義來“融資”，并給加入的會員發(fā)放“香港康強”所謂的“股權證”。

　　據常德公安機關偵查證實：劉正康、劉壽鵬二人在前期謀劃中已明確分工，劉壽鵬在幕后負責建立、管理網站，發(fā)展會員團隊；劉正康在臺前負責以“上海康強”實體公司為道具，以“上海康強”即將在美國上市為噱頭，向網站會員宣講公司前景及投資后的收益預期。

　　10月下旬“康強國際”網站建成并開始運行，在隨后的網站經營中劉壽鵬召集有傳銷經驗的市場推廣人員岳某、高某等人為其充當網頭，發(fā)展下線，推廣得越多，賺錢速度越快。同時，劉正康則通過其本人的私人賬戶和“上海康強”兩臺POS機（對應公司賬戶）收取會員費。

　　11月初賬戶開始有資金進賬，此后網站會員人數在其市場推廣者的強勢宣傳下迅速增長，僅后來被常德警方抓獲的網頭高飛燕一人就發(fā)展會員3000余人，他由此獲各種提成獎金高達500多萬元。

　　為了能讓投資者相信其上市謊言，劉正康要網頭組織有投資意向的人到“上海康強”在上海的辦公場所參觀，故意混淆“上海康強”和“香港康強”這兩個不同的主體，使投資者誤認為其購買的原始股是即將上市的“上海康強”原始股票。

　　但劉正康的上述融資活動立馬受到了“上海康強”股東的強烈反對，但他卻一意孤行，并于2011年2月在深圳羅湖區(qū)國際金融大廈21層租用寫字樓作為辦事處，將傳銷網站的接待據點從上海轉移到深圳；同時，該網站通過買“原始股”收取的會員費卻被劉正康以自己個人名義注資“上海康強”公司。

　　然而在今年3月中旬，常德市公安局經偵支隊接到轄區(qū)內群眾報案，稱有人在常德城區(qū)以公司即將在美國上市為由廣招會員，同時發(fā)展下線會員還可按比例提成，疑似新型網絡傳銷，由此常德市公安局對其展開的前期調查。

　　經營模式、獎勵制度花樣百出

　　“經過我們近2個月的摸點調查，發(fā)現(xiàn)并查實”康強國際“網站服務器設立在美國，平時參與投資者需經過市場推廣人員告知才能獲得該網站網址。同時，該網站經營模式完全按照傳銷形式進行運營。”據常德市公安局經偵支隊隊長趙勇介紹。

　　據了解，任何人只要繳費就能成為“康強國際”網站會員，依據繳費金額分為五個普通級別和四個VIP級別：交人民幣3500元、7000元、21000元、35000元、70000元對應一至五星會員；交10.5萬元、24.5萬元、52.5萬元、108.5萬元對應為一至四星VIP會員。

　　同時，該網站會員在交錢時被告知：所交資金一半用于購買所謂“原始股”，封存期一年；另一半用于購買網站內的所謂“電子股”，封存期60天，60天后可通過網站設置的虛擬電子股權交易平臺與內部會員交易。

　　為吸引會員積極加入，網站設置電子股為只漲不跌的股票，只要有會員不斷加入，電子股就會一直上漲，每銷售100萬股電子股，每股就漲1美分。繳費后的注冊會員，由網站管理員或上線會員撥發(fā)電子幣激活帳號，即有資格發(fā)展下線。下線分左右兩區(qū)擺放，每個會員下面，第二層2人，第三層4人、第四層8人，使整個會員結構呈金字塔形狀。

　　為鼓勵會員多發(fā)展下線，“康強國際”網站設置了眼花繚亂的獎金，包括“推薦獎”（四星以上會員每直接推薦一人加入，即可獲該下線繳費金額10%的推薦獎）、“領導獎”、“對碰獎”、“服務中心獎”等各種獎勵方式。

　　上述計獎方式盡管種類不同，但均是以直接或間接發(fā)展人員的數量作為計酬返利的依據。為引誘會員“報大單”；網站還設立了“全球業(yè)績分紅獎”只給VIP會員：即從網站總業(yè)績中拿出5%，定期分給VIP會員。一星VIP可分享0.5%，二星VIP可分享1%，三星VIP可分享1.5%，四星VIP可分享2%。

　　針對這一情況警方迅速組織警力，經過技術部門遠程勘察確認，使該網站后臺數據庫數據完全暴露，由此得知從該網站開通之日至2011年4月22日，共有已激活的會員帳號15376個，會員層級98層；會員注冊資金總額66390500美元，給會員發(fā)放獎金共29320829美元，會員提現(xiàn)總金額4263531美元（網站內資金以電子幣統(tǒng)計，電子幣以美金計，美金與人民幣比價按“7進6出”計算，即會員繳費時美金：人民幣為1：7，會員申請?zhí)岈F(xiàn)時美金：人民幣為1:6）。

　　在抓捕條件成熟后，常德公安局于今年5月派出50名民警分4路同時出擊，趕赴上海、廣州、深圳、南寧等地，實施抓捕收網行動，7名主要犯罪嫌疑人隨即落網，并收繳、凍結資金2000多萬元。

　　揭開真相破解投資者資金去向疑問

　　常德警方立馬展開了審訊工作，7名主要犯罪嫌疑人根據該網站返還會員獎金推算，表示到2011年5月18日該網站涉案金額已達7億元人民幣左右；但警方在前往“上海康強”調查取證時，對方卻堅稱只收到劉正康個人名義注資的9000萬元，那么其他6.1億元資金去向何方了呢？

　　根據2011年4月22日“康強國際”網站后臺數據顯示，會員注冊資金總額為66390500美元，按照網站內會員繳費時美元：人民幣為1:7的固定比率，折合人民幣逾4億元。

　　隨后該網站正常運轉到5月18日案件公布之日的近一個月時間里，增加的注冊資金折合人民幣逾1億元；這樣算下來網站涉案資金總共為5億元人民幣左右。

　　“對于7名主要犯罪嫌疑人根據返還會員獎金推算出的7億元人民幣，經過警方后期核查發(fā)現(xiàn)不屬實，存在涉案資金計算上的誤差。比如，網站后臺數據庫在4月22日顯示收取了66390500美元會員注冊費，但在網站運行中上線會員可通過向下線轉讓電子幣形式，直接收取下線會員的現(xiàn)金，而不必交由網站。”

　　“因此，網站帳戶實際收取的會員費并沒有后臺數據庫顯示的多，涉案金額也不能完全按照網站返還會員獎金來推算。網站具體的會費數額，常德公安局已委托專業(yè)司法會計鑒定機構對相關財務資料進行審計；并且公安機關也正積極追查涉案資金的去向。”常德市公安局經偵支隊隊長趙勇在掌握整個案件情況后表示。

　　同時在深入調查中警方還發(fā)現(xiàn)：按網站規(guī)定會員所交資金一半用于購買原始股，封存期應為一年，那么網站應有33195250美元資金尚在封存中沒有動用，而目前公安局暫扣、凍結的涉案資金僅為2000余萬元，包括劉正康個人賬戶1600余萬元，其他涉案個人賬戶550余萬元，上海康強公司賬戶185萬余元。

　　針對這一情況，劉正康在審訊中交代網站所謂封存資金是子虛烏有，網站帳戶資金大多以返獎的形式返還給了會員；其實網站本身沒有運營收入，其獎金來源就是靠騙后加入者的錢返先加入者的獎金。

　　同時，常德警方已調查確認的涉案金額還包括：2400多萬由“上海康強”用于購買上海市奉賢區(qū)南方大廈一層的辦公場所、2600多萬用于返還投資者的獎金、2000多萬由劉正康個人注資用于收購“上海康強”其他小股東的公司股份。

　　案件最終定性的決定權所在何處

　　“康強國際”網站網絡傳銷案屬于非法集資還是傳銷，它該如何定性？由誰來定？投資者與警方在此案報道后分別給出了不同的意見。

　　由于前期公布的涉案金額達7億元人民幣，而經常德警方暫扣、凍結的資金僅為2000余萬元，這不得不引發(fā)了“康強國際”涉案投資者的種種猜疑。

　　其中一位上海投資者就表示：我懷疑劉正康是自己前往常德公安局的，當他發(fā)現(xiàn)“上海康強”公司已無法上市，募集的資金從而根本不能產生預期的經濟效益，再加上募集中途分發(fā)掉了那么多獎金時，劉正康意識到自己已還不出那么多錢，便用傳銷為幌子規(guī)避償還投資者付出的近7億元資金。

　　“該案如果定性為非法集資，按我國法律條文劉正康要判的罪不輕，同時他還將歸還近7億元的集資款；但只要該案最后定性為非法傳銷，劉正康所募集的涉案金額將全部由國家沒收、不予退還，那么我們廣大投資者將蒙受巨大的損失”。

　　同時，另一位江西投資者表示，他親自去上海康強公司考察了兩次，發(fā)現(xiàn)在那邊該公司既有實體、又用連鎖店，在當時便不假思索投資了50多萬元，現(xiàn)在經公安機關調查表示這是一個非法傳銷組織，在我們投資者看來確實是難以理解的。

　　“這頂多只能算是未經國家允許的非法集資，大家投資的錢都應該給予退還，不存在全部沒收、上繳國庫的問題。”

　　而經辦此案的常德市公安局經偵支隊隊長趙勇則表示：“我們對‘康強國際’網站予以傳銷進行立案偵查，完全是按照2009年2月28日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的《刑法修正案（七）》中傳銷活動具有層級性、自我復制性、詐騙性三個特征來定性的。”

　　在我國頒布的《禁止傳銷條例》中對傳銷行為作出了明確的解釋：傳銷是指組織者或者經營者發(fā)展人員，通過對被發(fā)展人員以其直接或者間接發(fā)展的人員數量或者銷售業(yè)績?yōu)橐罁嬎愫徒o付報酬，或者要求被發(fā)展人員以交納一定費用為條件取得加入資格等方式牟取非法利益，擾亂經濟秩序，影響社會穩(wěn)定的行為。

　　而對于非法集資我國在《關于取締非法金融機構和非法金融業(yè)務活動中有關問題的通知》中也有明確規(guī)定：非法集資是指單位或者個人未依照法定程序經有關部門批準，以發(fā)行股票、債券、彩票、投資基金證券或者其他債權憑證的方式向社會公眾籌集資金，并承諾在一定期限內以貨幣、實物以及其他方式向出資人還本付息或給予回報的行為。

　　“二者都為我國嚴令禁止的非法行為，但此案從‘康強國際’網站的經營模式看，這明顯屬于一起大型傳銷案，完全符合我國刑法關于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的相關規(guī)定，常德警方在偵查階段以涉嫌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對其進行立案偵查是恰當的。”

　　針對以上不同的觀點，我們對湖南省社會科學院法學研究員陸福興進行了采訪，據他介紹表明：“在我們國家所有案件定性都是由法院來進行判決的，任何人及單位都沒有能力左右其判決的結果。”

　　“作為普通投資者你是有行為能力的，同時，你是民事主體對事物的好壞、對錯應該有識別能力，多年來我們國家三令五申禁止非法傳銷、禁止非法集資，所以不管法院的判決如何，投資者都應當承擔自己所做行為的相關責任。”

　　同時，法學研究員陸福興還提醒廣大人民群眾，目前社會上各種投資名目繁多，只有每個投資者都通過正常、合法的投資渠道來進行投資，才能避免陷入非法集資、非法傳銷的陷阱。并且大家應該在平時加強相關知識的了解，在投資前有自己的判斷力、不要盲目跟風，避免出現(xiàn)像有些投資者那樣，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進行傳銷。

　　【鏈接】：

　　此次記者在常德市公安局采訪中，該局經偵支隊隊長趙勇對于“康強國際”網站網絡傳銷案中，涉案投資者比較關心的幾個問題也代表警方一一作出了回應。

　　1.常德公安機關對此案是否有管轄權？

　　2011年3月中旬常德公安局接到群眾報案后，初查發(fā)現(xiàn)“康強國際”傳銷網站服務器在境外、公司在香港，該案犯罪嫌疑人依托互聯(lián)網實施犯罪，因上網場所不固定導致IP地址隨時變更，從而造成了犯罪嫌疑人進行流動傳銷的事實，其住址、犯罪地難以確定，因此很難用傳統(tǒng)傳銷案的犯罪事實來確定管轄權。

　　同時，警方調查發(fā)現(xiàn)該網站注冊會員遍布全國20多個省市，僅常德市就已有近百人通過其市場推廣人員的推薦加入網站成為會員，并且通過銀行匯款的形式將入會費匯入網站收款帳戶，涉案金額巨大。

　　根據我國刑事訴訟法及相關司法解釋，常德市是該案犯罪結果發(fā)生地之一，因此就對該案有管轄權，并符合法定的立案條件。

　　2.此案為什么要以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立案偵查？

　　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是2009年2月28日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的《刑法修正案（七）》規(guī)定的一個罪名，所謂傳銷活動是指以繳納費用或者購買商品、服務等方式獲得加入資格，并按照一定順序組成層級、直接或間接以發(fā)展人員的數量作為計酬或者返利依據，引誘、脅迫參加者繼續(xù)發(fā)展他人參加，騙取財物、擾亂經濟社會秩序的活動；它通常具有層級性、自我復制性、詐騙性三個特征。

　　在《刑法修正案（七）》出臺之后，其與詐騙犯罪之間存在部分競合。不過由于《刑法修正案（七）》規(guī)定的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是一種專門的、特殊的規(guī)定，它與詐騙犯罪的法律規(guī)定之間是一種特別法與一般法的關系，在同時構成兩種犯罪的情況下，應當優(yōu)先適用《刑法修正案（七）》的規(guī)定，對“拉人頭式”傳銷的組織者、領導者以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追究刑事責任。

　　本案犯罪嫌疑人以銷售香港康強原始股為幌子，以自建的“康強國際”網站為平臺，要求參加者繳納費用獲得網站注冊會員資格，并按照“左右兩區(qū)”的順序向下延伸組成層級，使會員整體呈金字塔結構自上而下發(fā)展；設置多種返獎種類，以直接或間接發(fā)展人員的數量作為計酬返利的依據，引誘參加者繼續(xù)發(fā)展他人參加。從網站的經營模式看，完全符合我國刑法關于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的相關規(guī)定。由此常德警方在偵查階段以涉嫌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對其進行立案偵查。

　　3.常德公安機關立的是哪個“康強”的案？

　　常德公安局偵辦的是“康強國際”網站經營者涉嫌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的案件，劉正康、劉壽鵬組織領導的傳銷活動都是在“康強國際”網站上進行的，該網站吸收注冊會員后給會員發(fā)放的是“香港康強”的股權證。

　　“香港康強”是犯罪嫌疑人劉正康2010年在香港注冊的一家公司，注冊資金1萬元港幣，經查證該公司在香港無辦公場所、無日常生產經營、無其他股東、無公司員工；在中國內地進行的所謂私募基金活動也未獲批準，因此其經營活動是非法的。

　　但由于“香港康強”在內地未經注冊登記，因此不能成為犯罪主體，盡管劉正康等人在發(fā)展會員過程中把“上海康強”即將在美上市作為宣傳的噱頭，并稱“香港康強”與“上海康強”屬于“同股同權”，但我局偵查證實，“香港康強”與“上海康強”除了公司法定代表人為劉正康同一人以外，無其他任何實質性的關聯(lián)；

　　劉正康個人涉嫌犯罪并不等于他所領導公司就涉嫌犯罪，因此“上海康強”與本案無關的其他經營活動，常德公安局在偵查中未予涉及。至于外界所說的“上海康強”能否上市的問題是由“上海康強”自身實力和市場決定，公安機關針對劉正康的辦案活動并未影響其公司的正常經營活動。